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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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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替

半夢半醒之間,一綹頭發散落下來,摩挲著臉,癢癢的,帶著絲露水玫瑰的味道。

起初,黑魔王以為這味道是夢的一部分,但隨著氣息越來越近,感覺到一只柔軟的手溫柔地撫上肩膀,他的眼睛微微睜開了點。

樹林籠罩在拂曉前的濃郁黑暗中,熄滅的篝火堆升騰著裊裊淺淺的煙霧,枯樹枝被燃成黑炭的部分裏閃爍著點點橘色的昏暗幽光。

“卡萊爾?”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褪去睡意的眼睛微微瞇起,打量著伏在肩頭的黑發女巫。

她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仰著腦袋目不轉睛地望著他,親昵的舉止間透露出一種邀請的暧昧。

昏暗的光線模糊了她的面孔,但朝思暮想的女孩,即使只是一道淡淡的剪影,他依然能眨眼間就辨認出來,像是經歷過長久的歲月之後,已經磨練成了一種自然的本能。

她從下巴底下抽出一只手,溫柔地撫摸著他臉頰,曲起的食指順著精致的臉廓慢慢下滑,在下頜的位置,溫熱的指腹輕輕觸過他下唇的邊緣。

“我好想你,”她輕聲說,“我不該跟你爭執的。”

他的眼睛閉了閉,仿佛這些話刺痛了他。她點唇的手張開了貼在另一側的臉頰,將他的頭慢慢扭向側面,正對著她。

“但我想念那個地方,那個你到不了的地方,”她壓低的聲音仿佛耳語,“回去還是留在你身邊的選擇讓我痛苦萬分。”

他仍然沒有說話,但她能感受到手下的皮膚微微緊繃起來,脖子一側脈搏的突突跳動昭示著他此時並沒有如臉上表現的這般平靜。

“你想回去?”他的聲音似乎更喑啞了,“永遠地離開?”

“我想過,”她黑色的眼睛目不斜視地望著他,沒有大腦封閉術的腦袋敞開著,似乎只要他想,就能一覽無餘地讀到所有真實的想法。

他抵擋住了這種誘惑,沒有使用攝神取念。對於精通心靈控制的巫師,這很容易成為一種能令人輕易上當的陷阱。

這場戲弄本該在一開始就結束,但假話連篇裏有可能混著的真實的只言片語仍然驅使他耐著性子配合地問了下去。

“你放棄了,”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上投下濃重的陰影,他的眼神跟夜晚的樹林一樣深邃,“為什麽?”

“因為我愛你,深深地愛你,勝過一切,”她輕輕吐了口氣,噴在他緊緊抿著的兩唇之間,兩手環繞的胸膛裏,心臟像越來越密集的鼓點似的跳個不停。

自己的話令對方心緒不寧似乎給了女巫極大的愉悅和成就感,她的嘴角漾開,露出一個含著詫異的笑容,以及惡作劇得逞後的輕快,“你竟然會相信鄧布利多那些冠冕堂皇的話?”

“你絕對不會放過我的,對嗎?你不是那種會強忍傷感,安靜地目送心愛的人離開的人。鄧布利多了解你,了解你標記獵物的占有欲,搶奪戰利品的偏執,他知道我想離開,才會勸你放手。”

他沒有搭話,看了她一會,慢慢地說,“我不相信他。”

“沒錯,愛就是占有,占有對方的一切,”她輕笑著,兩雙黑色的眼睛互相別有深意地對視,“等待回心轉意或是等待痛苦訣別都是最最懦弱的行為……你知道那個咒語的,”她引誘似的輕聲說,“使靈魂相連的咒語,從此天涯海角,異世它界,我都在你的手心裏,不再有忐忑,也不再有痛苦。”

逐漸泛白的天光拂開了他半邊側臉上些許朦朧的昏暗,沿著鼻梁起伏的曲線描摹出一圈漂亮精致的輪廓。

黑魔王沒有說話,平靜的臉上既沒有嘲諷,也沒有疏遠,骨節分明的手像擦拭藝術品那樣輕柔地撫過她的臉頰,這讓她想到了這個總是刻薄又冷漠的男人面對摯愛的人時截然不同的溫柔似水。

巨大的反差迷惑了引誘者,此時獵人與獵物的位置仿佛一下子調換了位置。

她沒料到獵物會這麽誘人,也沒打算抵抗這誘惑,撲扇了兩下長長的睫毛,毫不猶豫地順從本心揚起下巴印了上去,卻陡然被臉側的手捏住脖子。

“好玩嗎?”黑魔王微微側頭,冷冷地問道,森然的聲音裏暗湧著一股壓抑許久的戾氣,“我的決定不需要別人左右,不管是鄧布利多還是你。”

真實的幻境極大地消耗了眾人的體力和心力,驚恐於過去夢境留下的陰翳,所有人在忐忑與疲憊中掙紮了好一會兒,才在一陣陣抵擋不住湧上來的濃郁困倦裏迷糊了意識。

哈利的夢境混亂又不安,先是小天狼星失去生氣的青灰色的臉,僵硬地埋在一堆潮濕腐爛的樹葉下面,接著又是許多覓食的小蛇蠶食起他的腐屍,蠕動的黑色長條在暗沈的褐黃色枯葉間湧動。

然後又看到格林德沃站在一邊,他冷酷的臉逐漸跟伏地魔蒼白得不像活人的面孔交疊在一起,疊影使得五官變得扭曲又畸形。

胸腔裏的心臟猛烈地錘擊著肋骨,哈利仿佛聽見了自己撕心裂肺的尖叫聲,過了一會,當擠在旁邊的羅恩赫敏同樣被驚醒的惺忪眉眼在眼前慢慢聚焦,他動了動幹燥得像是焊在一起的上下唇,才意識到還回蕩在空氣裏的尖叫聲不是從他的喉嚨裏出來的。

“所以,你撩撥他做什麽?這討厭的林子裏本來就夠冷了……”羅恩小聲地埋怨道,眼睛迅速又小心地瞄了眼陰沈沈的黑魔王,一手哆嗦地緊抱胸口,另一只手裏豎著魔杖,從尖端升起的透明雨傘歪歪斜斜地舉著,替哈利和影子卡萊爾遮擋林子裏飄起的細雨,“現在就更冷了。”

“不是我主動的,是他招惹的先,”影子從潮濕的發間摸下一片剛才摔倒時沾上的落葉,感覺到圍著自己的三人深深的質疑,提聲辯解道,“男人的禁欲感就是一種無聲的邀請……要怪就怪他沒事把領子裹得這麽緊做什麽……”影子理直氣壯歪曲事實的胡言亂語被對面閃過來的銳利目光切斷。

她縮著腦袋閉上嘴巴,安靜地用哈利的魔杖清理因為滾落弄臟的衣裙。

“承認是自己皮癢了找揍沒那麽羞恥。”等冰冷的目光掃過去,哈利才像暴風雪後的鵪鶉似的探出腦袋,善解人意地小聲安慰。

“沒錯,”羅恩跟知己輕快地分享,“弗雷德和喬治有一次故意把金妮最喜歡的紅發卡變成綠色,就因為好奇她發飆時的樣子。”

“金妮喜歡紅色?”哈利像抓金飛賊那樣機敏地抓住了話題核心。

“她發飆的時候會像獅子一樣大吼還是小貓咪一樣伸爪子撓人?”影子好奇地瞪大眼睛,緊接著問道。

“也許都有點,”羅恩露出艱難回憶的遲疑,“弗雷德自豪地講這話時臉上好像還有蝙蝠精咒留下的抓痕。”

“你們!難道沒有發現大家快要沒法呼吸了嗎?”赫敏低聲果決地截斷了對話,毛茸茸的腦袋插進竊竊私語的三人間,“被惹惱的黑魔王可不會只給你們來一個蝙蝠精咒,”她說著轉向影子,嚴厲地說道,“你才剛體會完,不是嗎?”

“她看起來有點像我的禮儀老師,”影子望著轉回去坐好的背影吶吶地說道,剛想跟困惑的羅恩解釋,卻被赫敏的叫聲打斷。

“哈利,”赫敏騰地站起來,朝飛快地跑出去的背影喊道,“別出去!回來!”他們這才發覺身邊的哈利不見了身影。

等其他小聲議事的眾人循聲轉頭,男孩已經出了保護咒消失了。

“我看到小天狼星了!”哈利喊道,發覺在跨出保護咒的範圍後,周身就立即被裹進一陣茫茫濃霧之中,他飛快地轉身望向背後,同樣是一片霧氣,保護咒內的眾人已經看不見了。

進退維谷的處境讓心臟怦怦地跳著,他感覺自己又像是回到了黑湖底下,寂靜冰冷的空氣中仿佛有股無形的水壓擠壓著肺管,讓人想大口呼吸,又喘不過氣來。

一道空氣被極速劃開的尖唳呼嘯貼著腦袋響起,哈利顧不及心裏升起的毛骨悚然感,條件反射地擡起右手,才想起借出去的魔杖還未要回,猝不及防的突襲讓他的臉上露出剎那的失措和驚恐。

在多日逃亡中訓練出的靈敏反應,讓他在最後一刻迅速地偏了偏頭,幾乎將發梢燙得卷起的綠光貼著面頰飛了過去,森冷的綠光在同樣綠色的瞳孔中閃過一道傷疤樣的光痕。

下一道綠光緊接著射過來,哈利慌忙地撲向旁邊,手忙腳亂躲避的當口,手臂被一只手抓住,同樣的柔軟讓他想到了夢境中躺在地上時撫上肩背的手。

幾個盔甲護身擋下了接連從四周射過來的魔咒。他被護在臂彎裏,以為是鄧布利多,側頭卻望見影子得心應手地揮舞著自己的魔杖,將一道道紅光與綠光消弭在蕩滿了迷霧的空氣中。

接著,他聽見更多的人加入到了戰鬥中,霧氣被各處翻飛的袍子攪動得滾湧了起來。

“等等,住手,”哈利聽見盧平的聲音在不遠處喊道,接著他看到一個高瘦的身影踉蹌著躲避過來。

“哈利,卡萊爾,是我!”小天狼星瞥了眼身前的魔杖焦急地喊道。

在他右手魔杖揮動前,刺目的綠光便利索地將他甩飛了出去,在哈利驚恐的尖叫中,屍體落在地上發出沈悶的聲響,接著又被更響的格鬥聲蓋過。

“你殺了他,”哈利掙紮著掙脫影子手臂的束縛,尖叫道,“你殺了小天狼星!”

“那不是他!”影子斬釘截鐵地說道,“哈利,冷靜點!看看你周圍。”

他急促地喘著氣,環顧四周,驚愕地發覺許多一模一樣的面孔在霧氣中若隱若現,無一例外,都掛著小天狼星的臉。

“他們想幹什麽!”唐克斯驚叫道。

“他們都變成了小天狼星的樣子,”盧平回道,“我們就不能毫無顧忌地下手了,被施了奪魂咒的小天狼星沒準就混在裏面。”

“我們該怎麽辦?鄧布利多!”韋斯萊的聲音在更遠處傳來。

然而能讓人心安的熟悉聲音遲遲沒有響起,怕錯殺的眾人變得束手束腳起來,慢慢被對面毫無顧忌的施咒壓制,逐漸疲於應對。

除了依然得心應手的影子,只是每一道利落的綠光都映照出哈利忐忑不安的神色。

“你怎麽確定他不是小天狼星?”哈利心驚膽戰地望著飛出去,消失在霧氣裏的軀體,“萬一……”

“沒有萬一,”影子飛快地回道,“我像確定自己呼吸的是空氣一樣確定這不是小天狼星。”

他們周邊的一個長著小天狼星的巫師瞥見被殺死的同伴,立即沖四周喊道,“她在這裏!亞克斯利,別看她的眼睛!”下秒,他就步了死去夥伴的後塵。

“那你就永遠都不要睜開眼睛了,”影子輕飄飄的聲音讓哈利不自覺地想到了伏地魔,碾過敵人時像踩著一粒塵埃一樣冷漠又不以為然。

這念頭才閃現,便被更多圍上來敵人的威脅感沖走。

影子流暢地揮著魔杖,魔咒不間斷地速發著,但再優秀的格鬥技巧也架不住對面的人數眾多。而濃密的霧氣又極大地影響了心靈控制的發揮。

當又一道強光避開防護,飛射過哈利的肩側時,怦怦直跳的心臟提到了嗓子口。他跟鳳凰社的其他人一樣,希望久未回應的鄧布利多能在關鍵時刻破局,就像曾經的每一次,救大家於危難之中。

期盼中的咒語燃起了,騰騰的火焰像墻似的霸道地環繞在周圍,霧氣被高溫蒸騰變得稀薄,隱藏在後邊的魘獸發出淒厲的尖叫往更遠處跑開。

明亮的火光照亮了包圍圈裏混鬥的每張面孔,包括那一大群小天狼星。

哈利想起了巖洞裏的那片火海,金色溫暖的火光映照著施咒者蒼白的面孔。目光下意識去尋找教授蒼老的身影,卻愕然地發現,這次握著躥出道道火焰鏈條魔杖的巫師是另外一個更年輕的面孔。

伏地魔站在前邊的不遠處,側頭望向他們,確切說是影子,被熱浪鼓動的長袍獵獵作響,翻飛的黑色袍裾染上了火光的金紅。

影子在火焰驅散霧氣和魘獸的時候,臉上閃過陣空白,接著像不適應似的動了動手指。

但她立即記起所處的環境,目光快速地環顧一周,在對上黑魔王的眼睛時頓了頓,她緊張地輕咬下唇,隨即讀出了目光中的詢問,肯定地點點頭。

洶湧的火墻立時像騰躍的海嘯,朝中間的包圍圈排山倒海地撲去。落下的瞬間火焰像是有了生命一般,變形成了一大群由火組成的野獸,火蜥蜴、火龍、火狼……

它們靈巧地竄行在眾人之間,避開己方人馬,將來不及逃命的小天狼星們吞進長著獠牙的嘴裏,尖叫和吶喊聲被湮沒在洶湧的熱浪裏。

穿梭的火焰巨獸將籬墻燃成了灰燼,炙熱的火舌熏得參天的粗壯樹桿一片參差不齊的焦黑。

哈利已經被卡萊爾放開,回到了兩個夥伴之間,楞神地感受著這鋪天蓋地的強大魔咒帶來的威壓。

剎那間,他似乎明白了點食死徒對伏地魔盲目的崇拜與臣服從何而來。當這樣強大的巫師作為己方的領導者時,確實能給人帶來無與倫比的安全感與信心。

哈利在一瞬失神後立即想到了有可能混在裏邊的小天狼星,大喊道,“小天狼星沒準在裏面!”

焦急上前的步子被赫敏制止,她分得清短暫作為隊友的黑魔王和鄧布利多的區別,前者可不比後者安全和有耐心得多。

“他不在裏面,”黑魔王淡聲說著,慢慢走過來,“我還期盼著牢不可破咒定下的協議起效用呢。”

哈利立即想起了協議約定的交易品是什麽,喉嚨像吞了塊冰似的,一陣寒顫從胃裏蔓延向全身。

他感覺到拽著臂膀的手同樣僵硬地緊繃著,赫敏似乎還輕輕哽咽了一聲。

黑魔王平淡的目光從三張恐懼悲傷的稚嫩面孔上一掃而過,便漠不關心地撇開,轉向旁邊的女巫。

銀色的長發淩亂地披在肩背上,發覺被打量的目光後,努力瞪大的眼睛不自然地眨了眨。

我回憶著影子幹過的那樁樁蠢事,還有不久前的那番激情引誘,真假摻半的內心剖白,強烈的羞恥感和不想面對的抗拒感在心中蔓延開來,不願撕下馬甲的念頭便更加強烈了。

影子在此時應該會說點什麽應景又浮誇的話,但那些膩歪的稱呼滑到我嘴邊卻難以啟齒,反而讓嘴角變得更加僵硬。

“你有什麽……想說的嗎?”他打量她片刻後,語焉不詳地問道,捉摸不定的神色讓對方無法確定他有沒有辨認出這是哪個卡萊爾。

我按著跳動的心臟,妄圖逃避的欲望蓋過了一切,下意識決定在他先直截了當地說開前都假裝自己不是自己。

模仿影子的神情舉止,我翹起嘴角回道,“好久沒有這樣讓人熱血沸騰的戰鬥了,能欣賞到你的驍勇善戰的身姿,很是令人心動呢……親愛的。”

影子往常用來惡心人的膩乎稱呼讓黑魔王的嘴角動了動,看起來像是想揚起來點,卻被控制著保持了原來的弧度。

他垂著眼瞼,凝視著卡萊爾的眼睛,心裏飛快地閃過幾個猜測,幾秒前磕磕絆絆的“親愛的”稱呼像羽毛一樣來回掃著心尖。

在開誠布公之前,維持著這層特殊的偽裝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他思忖,在突然發生了這麽多事後,他們之間也許正好需要一個緩沖的隔膜。

“鄧布利多呢?”卡萊爾在忐忑之餘,聽見有人驚疑地叫道。

“他原本跟我一起出來的……”唐克斯的聲音回道。

“保護咒消失了。”

眾人望向原本該被保護咒遮掩的空地,那處已經敞露在了外面,鄧布利多的身影則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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